崇阳殿后面就是千鲤池,夏日已过,池中的藕荷已经枯黄,倒是青石板道两旁的松柏依然翠绿欲滴。
赵灵芸还是小孩子心性,就叫人拿了些鱼食过来,分给柔嘉一小半,丫头婆子们都站在离她们一丈远的地方候着,鱼食撒在水面上,很快池子里的锦鲤都摆动着尾巴朝这里游了过来,大大小小的,倒是有几百尾。
“你真的要嫁给镇远侯做继室?”赵灵芸又撒了几把鱼食,一副好奇的样子看向柔嘉,说道:“你不是喜欢徐廷锡的,这下子倒好了,你成了他的婶娘了。”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咯咯的笑了起来。
柔嘉觉得赵灵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面色微微有些不虞,也懒得搭理这样的闲话,赵灵芸自讨没趣也不生气,余光瞥见从药王殿走过来的一行人,笑着又道:“那你知不知道明宛她长姐是镇远侯的元配夫人,说来还真是缘分,我听明宛说她长姐的闺名也唤柔嘉,你说镇远侯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柔嘉抬头看了赵灵芸一眼,温声道:“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这镇远侯和西宁侯素日里都是称兄道弟的,按着辈分你往后该叫我一声婶娘,这还真是有趣呢。”
赵灵芸脸色一僵,却见柔嘉眉梢向上微挑,分明是在讥诮她,她气得不得了,指着柔嘉的鼻尖道:“你就得意吧,如今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以镇远侯夫人的身份自居,你还要不要脸!”
柔嘉神色一冷,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她无意和一个小姑娘多说,只道:“赵小姐既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本来这婚事就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若是赵小姐觉得不妥,不如进宫回禀皇后娘娘一声。”
她顿了一顿,看到赵灵芸的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浅浅笑道:“我倒是信赵小姐有这个能耐。”算着明通大师的经文也讲得差不多了,柔嘉把手心里的鱼食撒在水面上,拍了拍手正要转身回去,却见身穿湘红色织锦褙子的傅明宛朝这里走了过来。
柔嘉从她身边走过,却看到傅明宛一脸的鄙夷,她却是见怪不怪了,从前在靖远侯府的时候傅明宛也从没给过她好脸色,那时候她还伤心,不过如今她已经不在意了。
柔嘉根本都不想搭理她,沿着青石板道往崇阳殿走了过去,傅明宛却忍不下这口气,喝道:“苏柔嘉,你给我站住!”
柔嘉不由皱眉,扭头看向身后的傅明宛,见她眼底都满是鄙弃之色,冷声道:“傅小姐可是有什么事吗?”
傅明宛也是昨儿晚上才听说了皇后娘娘赐婚的事,她听了之后觉得难以置信,姐夫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名节尽坏的人呢?这样的一个人,要家世没有家世,又不守规矩,还腆着脸妄想嫁入英国公府做世子夫人。
她实在是想不通。
傅明宛上下打量着柔嘉,她以前是最不屑和这种人说话的,可刚才听苏柔嘉的话音,倒是张狂的很,她得给她个教训,不然叫她以为和镇远侯定了亲事她就怕她了。
傅明宛正要出言教训,却见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朝这里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寺院进了歹人,请姑娘们快些避到崇阳殿去。”
她话音未落,就见后院闯进十几个持刀的男子,都身穿褐布直裰,带着网巾,看相貌却不像是中原人士,蓄着满脸的胡须,凶神恶煞的,且个个都人高马大,刀刃之上沾着鲜红的血迹,凝聚在刀尖滴落在地上。
所见之人都不免变了脸色,尖叫着朝四下里逃开,赵灵芸和傅明宛也都惊住了,她们养在深闺之中,何时见过这等场面,连腿脚都开始发颤了,柔嘉虽然比她们年长一些,却也吓得脸色苍白,心砰砰直跳,她扫了一眼周围的建筑,法严堂离这儿最近,送信的小沙弥说道:“崇阳殿离这里还有段小路要走,不如先避去法严堂。”
他双手合十呢喃了一声‘阿弥陀佛’,引着众人沿着石阶过去,赵灵芸却哆嗦着站在岸边一动不动,柔嘉见她是吓得腿软了,朝前面只顾逃命的婆子道:“还不快扶着你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