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新鲜,按说食在广东,我对柴米油盐的天赋却远不及琴棋书画。幼年被我妈带上门求学古筝,老师父把琴丢给我令我随便摸。第一次摸琴,小儿无知无畏,脱赖古筝的特性,盲摸出一首《彩云追月》,老师父问摸过琴没有,我说没有。喜得老师父为我裸指奏了一曲《高山流水》以资鼓励。后来学棋学书画都是一点即通,像溜冰自行车织毛衣等无师自通的也不乏有之,唯独是在烹饪上是个蠢材。33岁前尝不出好坏米的区别;看了许多遍还是不晓得蒸鸡蛋糕得掺水;用微波炉烹西米露,西米发涨爆了一箱……厨房是流于口舌耽于六根浮华浅薄的机巧玩意……我立志从此不在这些鬼东西上动用才智。

    丞宝绪拖来一张凳子,踩着翻储物柜,“你给我的抹茶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扶着凳子,“你怎么会喜欢吃榴莲,北京人难得吃得惯这个……”

    丞宝绪说:“我不全是北京的,我妈妈是上海人!我是半个南方人……”

    “Woo,Uptowngirl!”我怪模怪样地清唱,“She\'sbeenlivinginherwhitebreadworld……”

    丞宝绪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首歌,无动于衷地烧水烫杯煮茶忙个没完,我在一旁喜滋滋地叫:“宝宝!”

    丞宝绪抿着微笑用茶筅干练地打着泡,“到!”

    “我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不用说谎了……”

    “你都说什么慌了?”丞宝绪随口问。

    我竟因为一时忘形说漏了嘴,丞宝绪哼哼笑着,“你和你朋友还挺有闲情逸致,两个人跑到LEI吃饭去了……”她并没有追问下去。

    丞宝绪这样的笨蛋女人再遇不着了,什么都清楚,比谁都糊涂。

    我狂喜地抱住丞宝绪的腰,使劲又使劲,“为一个女人说谎比为一个女人诚实廉价吗!情感投入的更少一些吗!我怎么觉得总是被诚实以待的女人不那么幸福,我宁愿用一辈子的谎言给心爱的女人编织完美的一生,而不愿不停地给她残酷的真相来换取问心无愧。”

    这话在当时只换来丞宝绪几个巴掌,打在我手上,她叫:“疼死了!”

    后来在一个圣诞夜里收到丞宝绪的短信:「你问心无愧吗。」我从黑暗的宿舍向外眺望,看见风中摇曳的双色节日彩灯……冰凉的不是举世繁华独我萧瑟,是举目萧瑟,只一点繁华;在灰紫的天空下,蓝了、白了、蓝了、白了……

    算上段颖和我的朋友,我主张吃火锅,丞宝绪一意要下厨,结果是综合两人的意见,买了一大堆食材。

    为了节省次日的烹调时间,荤素调味料都必须事先切好备妥,这都成了我一个人的工作,我翻开烹饪书里丞宝绪做标记的页面,看上面写:“大葱、小葱、洋葱、生姜、蒜……”掰着手指算,“一、二、三、四、……要八根……小葱……”

    丞宝绪忙着躺在沙发上边吃冻榴莲边聊电话,“咩吼,啊,咩吼,卖忒贝,麻,麻,爸爸哇司挂吾……噢哟,伐是,伐是,姓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