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水线注入白瓷茶壶,茶叶在壶中浮沉,叶片舒展,茶香随着氤氲的水气散溢开来,盖上壶盖,茶香被锁在壶内。再将茶壶连同事先温好的茶杯一道,放上剔红山水托盘,由女史李氏送入东暖阁,进呈御前。

    暖阁面南开了两扇窗户,窗前设了一个地炕,炕上面西设一个宝座,宝座前摆一张紫檀雕花炕桌,桌下放一个书匣,另有几本书和一小沓纸,这就是弘治帝的书房。

    书房的主人盘腿而坐,手执一卷书看得入迷,浑然不觉有人进了屋。

    李氏将托盘中茶壶茶杯一一放下,素手斟一杯热茶,“陛下,请用茶。”

    见主子仍孜孜不倦地读书,她劝道:“陛下,您看书看得久了要休息一下,给眼睛透透气才好。整天看书,眼睛要累到的。”语气略重一分。

    朱祐樘只好放下书本,端起茶杯细品。

    李氏眼一翻,看到主子手边那卷书的封面,闲聊般的说道:“陛下又看《通鉴》了,这套书您不是读过两回了吗?”

    朱祐樘一口茶汤咽下肚,道:“书是常读常新,更何况是《通鉴》这样的大训。”又饮一口茶汤:“这茶有股陈味。”

    保存得好的武夷大红袍,饮时应能尝到岩骨花香,饮后齿颊留香,这杯茶汤的香气消得快了些,应是保存不好。

    李氏道:“是陈了点。今年四月新茶要出了,去年的茶叶可不是该陈了么?”她一笑:“不过这是武夷山九龙窠绝壁上出产的茶王,再陈也比其他的次品好喝。您上个月送了几两给皇后娘娘,娘娘直说好喝呢。”

    朱祐樘放下茶杯,看着杯底剩余的深橙黄色茶汤若有所思,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

    李氏眼底闪过一缕奇异的光,问道:“陛下可是在为皇后娘娘的事烦恼?”

    敲击声蓦地一停。

    朱祐樘:“嬷嬷为何这样说?”

    李氏一笑:“能让您心烦的事,要么是前朝,要么是后宫。您要是为前朝的事在烦,这会儿您就该在西暖阁里翻列位先帝的老折子。既然您在东暖阁读书,烦扰您的肯定是后宫的事。而后宫里头,能让您烦扰的,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

    朱祐樘先是默然,而后轻笑,“嬷嬷真了解朕。”

    那当然,您可是我养大的孩子,李氏心道。只是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口,只好回以微笑。

    “有些事情,陛下要是自己一时想不透,不妨和身边人说一说。旁观者清,或许能给您支个招儿呢?”李氏如此提议。

    朱祐樘纵眼望去,傅姆脸上满满是对他的关怀,朱祐樘心弦一动,不知怎的就问:“嬷嬷,妒忌心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