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浅肆微诧。
方才她为粟娘诊脉时也看得出,她那模样明明十分慌怕。即便她文言软语地安慰,她也是那副面色煞白的模样,全身冰凉,抖若谷筛。还一个劲儿喃喃着,一会儿说是真的,一会儿又说不可能。
怎么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决定留下了?
“陛下可是逼迫她了?”玉浅肆语调微沉。
江既清如今实在奇怪。一方面,是心机深沉步步算计,一边又像是个朝着要糖吃的孩子。
他如今又是第一次外出,遇到欣悦之人却无法顺意时,难免会使出些胁迫的手段来。
伯懿轻叹一声,无奈道:“你对他的偏见也太大了。我跟方才一直跟着他,他的确没有威逼利诱。”
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在门外徘徊了许久。
害怕那个死过太多人,也令太多人死去的寝殿,让他他觉得自己像是睡在尸山血海上一般。
眼睁睁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宫女带着皇帝爬上了摘星楼。
那时,他不懂什么是做皇帝。只知道爹娘都死了,哥哥也没了。不能玩,要没日没夜做功课。还要坐在最高处,听一群人成日吵架。可那天夜里,站在皇城的最高处,他见到了最美的风景。
玉浅肆扮作一个新采买的扫撒宫女,被分到了玉宸殿。
若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他不止一次愤懑不平,为何只有他不得离开这座宫殿。
看到他点了点头,玉浅肆又得意道:“这摘星楼的八楼,除了禁卫军,便只有皇帝能来。你若不想做皇帝,以后也见不到这么好看的景色了。”
“我倒要看看,他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一路上,就连平日里带着甲胄在宫里轰隆隆走来走去的禁卫军也不敢有阻拦,只敢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
待二人登上楼时,天色已晚。天色一片灰蓝遮在众人眼前,远处天地交接处,渐渐氤上了一层赪色的光,像是江潮一般蜿蜒。
“他现在高兴得不成模样,这下可麻烦了。”
那个梳着样式简单的双垂髻的女子指着摘星楼外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道:“我看你满眼愤恨,似是在疑惑为何非你遭受这些不可。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想,皇帝的意义,便在于能在可怕孤寂的宫城里,守住这宫墙外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