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皇子汗如雨下,浑身轻微地颤抖着,心情极为复杂。
“古之贤者,处置边患,莫不是想着天下交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兵阵相待,下下之策。如今得胜,应当布施仁德,怎能勒石留碑,让边民振恐,牢记此仇。此碑只写我朝武扬之事,而不谈文教兴化之德,此三隐。”
三隐说完,十皇子颤颤抖抖的将一杯酒喝下肚,然后对着四皇子再次说“还有三偏,你只知道兴兵讨贼,却不知道国库告急。这两年下来,你知道用了多少银子吗?你去天部查查,一共一千五百万两白银,一年赋税,就全用在你身上了。你可知道,梁州府,靖州府的文书,如同雪花一样飞来。灵州城因为此战,有饿殍于道。灵州城尚且如此,其他县城,可想而知。”
灵州是梁州府的首府,也是虞朝除了京城之外,最为富饶的地方。如今灵州都残破如斯,梁州府其他县城自然更加不堪。
“但是你的碑文上,只提军功之盛,而掩民政之囧,此其一偏。”
四皇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先帝布置西征,筹集天下精锐,动员诸侯百姓,是朝廷无可用之将?还是诸侯无制敌之人?那么平妃娘娘在干什么?大司衡在干什么?勇猛无双的襄国公在丰城留着干嘛?百战百胜的镇国公在封地享福吗?是魏逆慑服的天枢都元帅剑不利了,还是国士无双的天璇都元帅老了?需要你这个射杀了一只畜生的人来领兵出征。”
“这是先帝有心锻炼你的胆识,给你这个机会。你每每都提天山大营殉国将士,不错,他们是殉国了,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为的不是朝廷。而是为了你这个大将军王,所谓天山,其实就是围场。父皇用大神通,将卿云围场搬到天山,让你去狩猎,让你去立功。诸位将军都看出来了,他们不愿意出征,他们不愿意为你这个孺子去牺牲,去流血。皇焰高涨,使天下将军不敢全力一战,这一战怎么打得完。”
四皇子说着拍案而起,继续说“冲锋拔寨将军在其先,皇家贵胄助阵为其辅。此碑之记皇胄之势,不见将军之勇,此其二偏呀。”
“这绥边之道,在于神佛之熏陶,交通之往来,贸易之繁荣,文字之流传,婚姻之媒娶。绝非立一块破石头,就可以让边境安宁,天下太平。此碑只记黩武之盛,舍文教之宣化,不是偏之又偏吗?”
十皇子只觉得头里一团乱麻,这四皇子好像句句都在理,但是他总是举得有些什么不对。
归王妃看着这个情况,连忙说“十弟,这个碑呀,拆了对你有利。”
十皇子见归王妃这么说,只好甩手说“拆了就拆了,就当我没有树过那块碑。”
“文渭。”四皇子一声大和,十皇子只好应了一声“臣在。”
“这大将军王的名号位于五爵之外,不伦不类。十弟你觉得还有必要冠着这样一个名号吗?”
归王妃这时候总算明白了,她也轻声地说“这个名号传出去,真是会让人笑话,十弟何必爱惜呢?”
十皇子也明白过来,果然宴无好宴,他只好说“圣人觉得不妥,削去就是了。”
“既然名号都没有了,这责任也不用抗在身上,我会让归无妄和安华贵两人负责天山大营的事物。十弟你看如何?”
“一切圣人说了算,圣人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臣就交印辞兵留在京城。圣人若是没有什么还要交代的,臣就告退了。”
“慢着,你就想这么走了吗?去明堂跪着,向高皇帝,文皇帝忏悔你的昏头昏脑,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