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成婚前,未婚夫妻私下见面既不合礼数,也不吉利,但毕竟都已经在芳草居见了一次,再见一次,也不会更糟了。

    破罐破摔,否极泰来。许家人如此自我解释道。

    于是乎,许蘅衣窝在角落里打着瞌睡,和她同一马车的许家三夫人和四夫人则悄声咬着耳朵。

    “我听四郎提过那位裴公子,样貌是极好,可惜仕途一直不顺,至今连个秀才也不是。”

    “仕途无缘倒无妨,当个富贵闲人也挺好,关键是人的品性……”三夫人扭头瞧了许蘅衣一眼,见她睡得正香,但仍把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听我娘家人说,这位裴家公子嗜酒如命,大概一个月前,酒后失足,差些溺死在河里。”

    四夫人捂嘴掩住自己的惊呼声,低声道:“竟……有这样的事?”

    “这事着实不光彩,裴家费了大力气才压了下来。我也是昨天回了趟娘家,才听我堂妹说的。你晓得的,我堂妹夫家就住在那河岸边上,是我堂妹夫亲眼看见他们把裴公子从河里捞上来,当时人都没气了,多亏了一位外地来的郎中,才从阎王老爷的手里抢回一条命来。”

    “天哪!这、这事……”四夫人赶紧瞅了瞅睡得跟个死人般的许蘅衣,声音压得更低了,“老爷和太太知道了吗?”

    “我哪敢说,万一毁了五娘的姻缘,你三哥还不把我休了?!”三夫人的一双细眉挑得老高,“弟妹,你跟五娘平日里走得近。我跟你说这事,就是为了让你找个适当的时候,提点五娘几句,免得她蒙头蒙脑地嫁过去,连个应对的法子也没有。”

    四夫人忙不迭地点头,“放心,五娘与咱们不同,虽然病了那么些年,却聪慧机敏得很。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五娘定会有法子应付的。”

    说完,她俩一齐回头看向许蘅衣,仿佛已经看到她驭夫有术的光明未来。

    许蘅衣无言地承受着两位嫂嫂的殷切期望,心里却在暗自垂泪:虽然自己比别人多活一辈子,虽然前后总共嫁了三次,但于驭夫一事上还真没什么心得体会。

    上辈子的她,把妻子该干不该干的事都干了,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因此,这辈子她打定主意做个贤妻良母。先给夫婿纳十七八个妾室,生二三十个孩子,相夫教子,共享天伦。等到了耄耋之年,在满堂子孙的哭声里舒舒服服地死在自己的床上。最后,被立成一道牌位,供奉在祠堂里,受后代的香火拜祭。

    这就是她为许蘅衣规划的完满一生,她认为裴云桓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只要他不宠妾灭妻,不休了自己,她觉得是可以与他相敬如宾一辈子的,毕竟他的那张脸十分赏心悦目。即便是日后老了,还有同样赏心悦目的孩子们……

    想到这,她又开始在脑子里描摹许蘅衣和裴云桓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了。

    “五娘醒醒,”许蘅衣的胡思乱想被两位嫂嫂打断,“万年寺到了。”

    万年寺是淮陵城郊的一处庙宇,地处偏僻,加上既没有墨客骚人的题诗写文,又没有半真半假的传说故事,名气不大,香火寥寥。

    许家女眷来此原本也不是为了进香,故而,在前殿拜了几拜,就跟着一个身形佝偻的年老僧人,绕到了观音殿后的小山前。

    许蘅衣的四位嫂嫂指着山上隐隐绰绰的一处小亭子,纷纷含蓄地向她暗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