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速很慢,好像每一个字都理所应当。言喻站在他的面前,不太能确定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满眼血丝,质问老爷子:“是你让他辞职的?”
“是我。”老爷子说:“明止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再留在公司,我建议他辞职,换一个环境休养。”
“你他妈……”言喻浑身发抖:“……他给你工作八年,你把他当什么?”
“在质问我之前,你又把他当做什么?”老爷子反问:“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是因为我吗?”
谈话戛然而止。
远方钟楼的指针缓慢划向九点,楼下的年会因为晚上的大雪预警,提前进入尾声。员工陆续开始散场,服务员忙碌收拾残局,雪还没有下,气温零下七度。
言喻无话可说,摔门走了。
老爷子在沙发上倚了一会,有人推门进来,是张老。
“手术日期定了,在春节以后。”张老说:“你真的不告诉明止和言喻?”
“告诉他们做什么?”老爷子睁开眼:“又不是什么绝症,做完手术养一养,还有五年十年好活。这么早告诉他们,平白叫他们操心。”
张老不赞同:“就算不告诉言喻,也没有必要逼走明止。关键时期,你不在他也不在,公司言喻一个人怎么撑得住?”
老爷子却道:“他撑不住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至于明止,不破不立,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你这么多苦心,他们也未必能明白。”张老说:“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真的要送给明止?”
“是他应得的。”老爷子看他一眼:“言喻跟我不亲,他倒更像我的孩子。给孩子留一点遗产,有什么不对?”
“对对对,我也觉得挺好。”张老点了点头,给了一句评价,然后拉开半扇窗帘,露出恶劣的夜色,担忧道:“明止明天下午的航班应该是要取消了。”
老爷子笑了一下:“那也是缘分,也许还能再见一面。”
也许还能再见一面,如果还能再见一面。
岑明止被外面的风声吵醒。那种尖锐的、仿佛要把玻璃切割开的声音使他在安眠药失效后迅速醒来,没有办法再次入睡,只能被迫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