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鹤回的话总是那么突然,突然得每每令孟稻儿不知所措,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知州”二字,以及那一日他出其不意地唤她“小孟”。

    下了马车的两个人,站在不甚明亮的黑夜中默了几许。

    祝鹤回面色苍白得令孟稻儿担心,她本想说,祝大人快去找大夫看一看,不及开口,被他抢先一步:“明日,你何时来看我?”

    毫无铺垫的话语,显得突如其来;可因为日前的种种,及今日他为她所受的伤,又令他的问询变得自然而然。

    孟稻儿不否认,她心中确实已生了日后特意登门探望致谢之意,可却还没有具体的打算。

    但他似乎早已经洞悉她的思想,就好像她最细微的心事都逃不过他那双无比犀利的眼睛一般。

    看着祝鹤回那张苍白又不失俊美的面庞,还有他那似乎略含期待的目光,明明孟稻儿并不想答应,不想轻易地承认心事被他看透,却又不忍令他为此失望。

    于是,她委婉地回答:“我并不懂医,祝大人该请大夫看诊,然后好生养伤。”

    “你何时来看我?”他又问了一遍,就像对自己的伤势漠不关心,此时此刻,他只想确定两个人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看不出他具体的情绪,只是他那流露疲倦的询问声终于令孟稻儿心软,那一刻,她的自尊心忽然变得清淡如风,一下车就被他看透也好,他理所当然地问询的语气也罢,她都不想再计较,转而给了他十分明确的答复:“初十罢。”

    “我不想等那么久。”

    一定是因为他的眼睛太美,孟稻儿才不禁又紧张起来,只要被他盯着,她觉得自己总会短暂地失去思考的能力,心会不听话地砰砰跳起来,她分不清是因为害怕深藏于心的事也被他看透,还是对方的探寻的意味已经有了进攻的气息。

    “祝大人需要时日静心养伤,不是么?”孟稻儿低下头,轻声地解释。

    “后天?”他对受伤的事情依旧毫不在意,那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执著,却并不会令人感到压迫不适。

    其实孟稻儿也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也想快一点与他再见,将担心的、感谢的、好奇的话一吐为快……在这回来的一路上,因为船和车都是谭临沧派的,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即便说话,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与此行毫不相干的。

    “好罢。”孟稻儿微微抬头,发现祝鹤回还在盯着自己看,在夜晚,他那优美的眼睛似乎别有一种诱惑力,令人难以拒绝,“祝大人,后天见。”

    “后天几时?我喜欢时辰交接的时间点。”

    喜欢时辰交接的时间点么?孟稻儿忽然低下头,小的时候,她总是记不住十二时辰名,那时候祝鹤回曾教过她一个口诀:“戌亥子丑寅卯是夜间;辰巳午未申酉是白天。”有一天,他也曾在无意间说过,他喜欢时辰交接的时间点。

    不过是对方无意间的话,却每每令她想起一些很久都没再想起过的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