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几具尸体被从瀛禾府中抬出。
阴风吹来,掀起破草席的一角,一人的脸扭了过来,正是白日里随燕迟审问季怀真的人。
上京又下了一场雨。
这场雨攻势连绵,纷纷扰扰,将一切染上潮气,才申时,天就黑了,雨偶尔停下,天却还阴沉沉的,过不一会儿又会再下起来。
陆拾遗蹲在庭院中,捏着湿漉漉的树枝,翻腾地上的一只蚯蚓。头顶一片阴影袭来,陆拾遗茫然地抬头看去,见是燕迟,又痴痴笑了笑。
燕迟道:“雨又快下起来了,你到屋中去吧。”
陆拾遗没吭声,一脚踩中那半死不活的蚯蚓,转身跑了。
燕迟抬脚往屋中走去。
屋内,一人在屏风前站着。
那屏风由一块羊皮地图构成,以上京为中心,囊括了周边城郭地势。瀛禾一言不发,以朱笔圈出几处。燕迟抬头看去,见被他圈出的地方乃是自己与獒云的兵马驻扎之地,正成反扑之势,将上京包围其中。
即便燕迟与獒云地势占优,可一旦开战,必定两败俱伤,尸横遍野,燕迟与瀛禾之间,究竟谁胜谁败,谁也说不准。
瀛禾头也不回,平静道:“回来了?”
燕迟沉默不语,掏出封信,放在案上。
瀛禾抬眼一看,又很快移开目光。他坐于案前,缓缓吐出口气来,仅是一眼,就叫他认出上面的笔迹。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看去,也要辨认一阵,模仿之人定是将他握笔行书方式熟记于心,才可这般以假乱真。燕迟带来的这封信上,以他的名义口吻对季怀真发号施令,令他想方设法将燕迟拖在临安境内,等候洪如人马。
这信若给别人看到,虽不至于坐实他弑父一事,却也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瀛禾二指捻起那信,讶然一笑,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烧了。
“我拿来的只是其中一封,季怀真留下的还有更多。”
“知道。”瀛禾漫不经心地一笑,他还猜到了是谁帮季怀真这样做的,“季大人这招实在高明,可单凭这几封信,只能给我制造些麻烦,却扳不倒我,上面一无我私章,二无旁的证据佐证,如何证明这是真的?只要我拆穿季陆两家互换身份一事,与夷戎皇子成亲的是他季怀真,他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在旁人眼中,也只是他为了助你上位,往我头上泼脏水罢了。”
“有些事,只要你做过,就会留下痕迹。”燕迟平静地看着这位熟悉的大哥,已有了隐隐陌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