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弃听觉敏锐,哪怕并没有刻意去听,但众人的切切私语声却依旧断断续续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游弃这孩子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呢,真是太没良心了。”
“他打小就古怪,看着渗人,不像是个正常的孩子。”
“他爸妈说不定就是被他克死的。”
听着村人们称不上善意的议论,游弃的神色毫无变化,反倒是游夫子微微抿唇,面露不悦。
所幸,此时倒是游弃隔壁的婶娘说了句公道话:“他们原本对游弃就不好,顶多就是给口吃的,游弃对他们没感情,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下一秒,婶娘就被旁边的人顶了回去:“就算父母待孩子不好,那也是生恩养恩,父母死了,一滴眼泪也没流,白眼狼,活该爹不亲娘不爱的。”
“是啊,毕竟死者为大,就算以前再如何不睦,也合该在最后尽一尽孝道的。”
村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游弃不为所动,但游夫子却着实听不下去了。他扭过头去,对着周围淡淡扫了一眼。
游夫子的神色并不严厉,也未置一词,但村人却仿佛是感受到了一句巨大的压力,在游夫子眼风扫过之际倏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轻描淡写的令村人们闭嘴后,游夫子垂头看向游弃,仿佛安慰般捏了捏他的小手。而游弃却没有给予游夫子任何回应,反而微微恍惚,想起了上次父母下葬时的场景。
上一世,游弃记得自己是哭了的,哭得还格外凄惨,甚至引得几位婶娘强忍着对他的厌恶不喜,上前温言宽慰了几句。
不过,游弃却知道,自己曾经的哭泣并不是为了去世的父母,而是为了前途渺茫的自己。
——是的,哪怕那时仅仅只有五岁,但早慧的游弃却知道,一旦没有了那对并不曾给予自己半分亲情的父母,他的日子必然会更加凄惨。
当时的游弃是真的弱小又无助,五岁稚童,失去了唯一的庇护,又被村民们排斥厌恶,他慌乱无措、恐惧不安,却无人诉说,只能以哭泣来发泄。
而如今,游弃的身体虽依旧幼小,但上一世的经历却是他最宝贵的、无论是谁也夺不走的财富,让游弃可以坦然而自信的面对一切,不畏惧任何困苦艰险。
——所以这一次,他何须哭泣?
当最后一铲子泥土被抛上小小的坟包,游弃终于将一直被游夫子牵着的手挣脱开,缓步走到坟包前,跪下,平静又漠然的磕了三个头,第二次斩断了自己的血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