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了很久很久,手脚都已经麻痹了,医生让他在死亡报告书上签字,他也无动于衷。天黑下来,长廊寂静,只有风声呼啸。
半夜里鼓瑟气喘吁吁地赶来,五入陪着她一起。鼓瑟哭的撕心裂肺,她不知道母亲生病了,也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她不相信事实,但是鼓夫人却躺在那里,身体冰凉。五入站在鼓瑟旁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他们起初都没有看见沉吟,待他们稍平静,才发现旁边坐着个人。是五入先认出他来的,相视片刻,五入一把抱住沉吟,“这些年都去哪里去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成现在这样?”五入带着哭腔问了一连串问题。
因为时间长,有些事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三个年轻人对丧葬习俗知之甚少,鼓夫人的后事料理的十分简单。事后,十七渡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鼓瑟呆在她母亲住过的房间闭门不出。房间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汗味、药味与旧家具发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她已不再声嘶力竭地哭泣,这些年,她哭的足够多了,但是又怎么样呢?诸多不幸还是发生了,一件也没少,承受底线是早就没有了的。她无力地躺在地板上,五入试图拉她起来,但她无动于衷,像是一种自罚。
半晌,她幽幽道,“你们闻到这屋子的气味了吗?”
沉吟和五入都闻到了屋子里浓重的药味和霉味,但是他们两都没有回鼓瑟。
“这屋子……她一个人……”鼓瑟话说到一半哽住了。此刻记忆放空是好的,一旦开始回忆,悲伤就止不住。她十分懊恼自己出门在外,让她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这么阴暗的地方,哪怕是在她母亲生命的最后关头,她也没能陪在身旁。
此情此景,使沉吟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就好比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往上游,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
他正想出去透透气,见鼓瑟抬头问他,“我母亲,她有留下什么话吗?”
沉吟深吸了口气,按了按疼痛欲裂的头道:“她只叫了你的名字。”
鼓瑟的眼泪再也不能自控,像外面的雨一直下。鼓夫人生前最放不下的便是鼓瑟,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紧紧握住了沉吟的手,她把鼓瑟交给了他。鼓夫人如此信赖他,或许不过因为这世间,她已经没有了可以托付的人。
沉吟觉得心里越来越闷,窒息感越来越强。他快步走出房门,立在客厅的窗户前不住地深呼吸。
“还好吗?”五入跟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和鼓瑟预备明天就回采蓝了,你怎么打算?”五入问完没等沉吟回答,又殷切道:“回采蓝吧!”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沉吟倚在窗前,雨已经变小了,水雾弥漫在已收割完的稻田上,群山隐退在稻田深处,像一座围墙。
五入在他身后的凳子上坐下,“你还打算留在十七渡吗?”
“倘若没在这里遇见你们,我还会在十七渡待下去。现在我既不想回采蓝,也不想留在十七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