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不由顺着齐浩然的视线望去,原来在这坐落有一口刻满墓志铭小井的院子一角,突兀出现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是白日间调笑店小二小书的汉子。
本是儒殿学宫之中第一天才的齐姓男子眯起一双柳目,一身气势早已攀登到格外摄人的地步,“你总算肯现身了?”
他笑了笑继续道:“这么些年了,我就在想,学宫那些事功学者不可能真得放下心来,认为我彻底化为灵智未开的孤魂野鬼了吧?”
这位曾经的学宫年青一代第一人仔细打量着兜起双手,笑呵呵蹲在院墙墙头的汉子,自嘲一笑,原来那座终年不见阳光的学宫之内,竟还有这么多人不放心自己?
学宫之中,有专门的负责处理官人学士们各类暗手的“影柯子”,隐于暗处,牵线搭桥,是实现学士们各类暗手的重要一环,有了他们,宫子学士们的暗手才能得以推动。
而眼前的汉子,便是那位曾引诱齐浩然见到那位清冷小娘,又引诱清冷小娘见到那位作为学宫早早安排好的可怜棋子而出现在其面前的男子。
之后种种,无论是清冷小娘与齐浩然某次看似突如其来的激烈争吵,还是这在期间前,学宫棋子恰到好处地趁虚而入,等等等等,可以说,都有这位学宫“影柯子”的推波助澜。
但糙汉子模样的男子此刻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习惯了爬院墙,偷婆娘的惯犯。若不是他看似蹲在院墙墙头,其实汉子的脚板距离院墙墙头尚有一线之隔,并未实打实的踩在墙头,而是微不可查地踩在空中,委实让人想破脑袋都料不到,这位汉子竟是位学宫之中寻常学士都难得一见的神秘“影柯子”。
身为“影柯子”的汉子啧啧称奇道:“你说你在那座学宫之中,到底爬上了某位老学究婆姨的床榻,还是一不小心调戏了某位掉书袋刻意金屋藏娇的小媳妇?要不然他们和你哪儿来得这么大仇?你猜当年我收到的那一封密信中说了啥?”
这位影柯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先不去提那一封密信之中环环相扣,一看就是某位心细如发且满肚子阴沉坏水的家伙苦心经营来得杀心一局,就单单提起末尾信上写就得那一行蝇头小字,字字杀意盎然,好似我办不到他那句‘使齐浩然永世不得再踏入学宫半步’他就敢连我也一起处理了似的。”
影柯子撇了撇嘴,接着咧嘴一笑问道:“其实啊,老齐,我很想问问你,值得吗?你可知道,这场局的最开始,或者早到你离开学宫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注定输得不能再输了,明知是坑,还要心甘情愿地往里头跳?”
粗糙汉子不理会齐浩然的白眼,继续道:“你可知道,虽然你侥幸保得三魂尚在,可是终究也是‘鬼魂’行列,两位小朋友为何能一眼就察觉到你的不寻常?不像是……“常人”?你别不信啊,其实你若是展露出一点点恶鬼本色,恐怕此刻如今郑重其事在这里称呼你为‘大师兄’的这位,早就伙同你这楼内的一大一小两位爷端了你这破楼了~”
汉子笑眯眯望向王子问道:“我说得是也不是?”
见王子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汉子只得颓然径自继续道:“你那位从以前的清冷小娘转世为现在浓妆艳抹的寂寞妇人老相好,其实也能察觉到的。因为归根究底,你已经没了那颗身为人类时候的‘热心’,
你那一腔深情,说得再多,看在那妇人眼里啊,终归…”
汉子瞧见一双拳头悄然攥起的“年轻”掌柜,咧嘴一笑,一字一顿道:“只是对牛弹琴罢了!”
“非我修行人,是感受不到丁点儿的。”汉子摇头晃脑道:“所以你那一切在寻常人与人相处之间挑不出半点儿毛病的行为,落在你那位不知羞的小娘子面前啊,丁点儿用没有,相反,她还会觉得你缺少那么点儿‘人情味’哩。”
最为临近齐浩然的王子察觉到那股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气势猛然一松。
早就将周身灵牵引攀升到的齐浩然,一身气机忽然尽数散去,仿若又变回了白日间那位稍有些神经质孩子气的年轻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