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后,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万寿节也因此延误,朝中派系彻底泾渭分明,暗中斗法,与此同时三年一度的科举开展,新鲜血液即将涌入朝堂,局势跟着紧张了起来。
这日俞礼接到宫里递来的折子,让他去翰林院督查科举事宜。这是他升值后第一份要务,就极为棘手,科举相关的案卷堆挪成山,每年科举前都需提前论撰文史,其任务量又大又杂,是最被嫌弃的差事。
俞礼脚不沾地得忙了起来,又被同在翰林院当值的王侍郎使了几个绊子,一时间更是头大,科举当日才得了空闲回府休息。
这中途,恭亲王给俞礼递过请柬,估计是想商议收拢会考人才的事,被他以公务繁忙推了回去,在府里的这段时间,俞礼满心思都放在了自己作死写的那封信上。
自那晚从皇宫回来后,商炽变得越发暴戾,当晚邀了梨园的戏班子来唱亡国曲,戏子们胆战心惊地跪了一地,又不敢不唱,战战兢兢地唱到天亮,天明时,商炽给了一大笔赏钱,此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不喝。
如此过了五天,李向不得不来找俞礼,那会儿俞礼刚灌了一碗药,正待喝第二碗时,李向冒雨闯入,朝他跪伏着磕了个头。
“少师大人,我实在不知该向谁求助,这些年来,殿下身边从未出现过真心待他的人,每个人都带着目的,或恐惧他,或忌惮他,或需求他,思来想去,唯一能帮到殿下的,或许只剩少师一人。”
俞礼倚在床上,放下到嘴的药碗,苦笑道:“你说错了,我也恐惧他,忌惮他,又需求他。”
李向红着脸支吾了半天,说道:“俞少师与旁人,不同,殿下待俞少师,亦不同。”
由执书撑着一柄油纸伞,俞礼端着煮好的莲子羹去到商炽的院子,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执书上前敲了敲门,意料之中没人来开。
执书看着被冷风吹得脸色苍白的俞礼,迟疑道:“要不主子先回吧,等雨停来再来。”
俞礼摸着屋子边沿往前走,说道:“人不吃不喝,七天就会死,商炽再厉害,也是个人。”他摸到窗檐,对紧随后面的李向道:“撞开。”
平时李向是决计不敢的,但这会儿估计是俞礼给的勇气,他抵着手肘奋力将窗扇撞开了,俞礼便端着莲子羹翻了进去。
落地后,俞礼拍了拍衣摆上的尘灰,捧着莲子羹转过身,却是吓了一跳。
除了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光,房里暗得犹如黑夜,商炽便处在这黑夜的中心,披头散发犹如厉鬼般,脸上凝固着未干的血迹,整个人死气沉沉没有活气。
要不是开窗翻进来时光透了进来,刺得商炽偏了下头,俞礼还以为他被仇家谋杀在这个屋子里了。
商炽撩起眼皮子看了俞礼一眼,又重新阖上,甚至懒得动口赶他走,反正他也是个瞎子,看不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俞礼也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瞎子,端着莲子羹摸索地放在桌上,朝虚空喊道:“商炽我知道你在的,送你的书你不爱看也不打紧,别把自己关在房里呀,你那些侍卫可都快急死了。”
商炽不理睬他,满身疲惫地坐倚在床榻下,俞礼走近了些才看到,他旁边躺着一只猫,跟商炽一样,奄奄一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