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战事,对开封城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于东京士民而言,朝廷平荆、湖,断没有失败的道理,相较之下,还是夏季到来对他们生活的影响才更值得关注。
作为大汉的皇帝,关注荆、湖战事之余,还有更多的军政要务需要他决策处置。而此时摆在刘承祐面前的,又是一个重而大的问题,关于大汉诸道州的屯田事务。
开国之初,百废待兴,中原大地惨罹契丹祸害,破坏严重,生民流离,土地荒废。但欲拨乱反正,恢复秩序,发展生产,效率最高者,当属屯田了,集中生产资源,集中发展,大利于国。
大汉最初的屯田事务,还是栾城之战后,在恒、深、冀、赵施兴屯田务,当时便招徕诸方难民十余万。其后,在郑州、魏博、中原诸州都陆续展开,多年下来,全国屯民加起来,有上百万众。
在初次,屯务的发展,对于国家的恢复,财税之收入,是有巨大好处的。直到如今,仍旧是一笔可观的进账。然而,不得不说,屯田之策,本质上还是对屯民们的剥削与压榨,即便如今,屯务产出,官府仅仅收取其中四成了。
初时,难民流离,饱受苦楚,亟待安宁,朝廷与其耕作、生存,再给其保护,自然乐于奉献。但随着国家的发展,局势的安定,原本的恩惠也就变成剥削了。
尤其是,同那些有自己土地,享受官府政策的自耕民相比,心里的落差就更大了。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汉的自耕民们,纵使税赋也不轻,但也不是屯民们所能比的,更重要的,他们所种土地,属于自己。
近两年以来,各地皆有上报,屯民弃耕逃逸之事屡有发生,并且爆发出的民乱,前后就有十二次了。发展到如今,关于屯务之利弊,已经摆到大汉君相的案上,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看着恭候在殿中的李涛、薛居正两名宰臣,刘承祐先是赐座,不是正式场合,没必要摆派头。
“二卿且说说,各地屯务的情况吧!”刘承祐问。
还是李涛,率先发言,对刘承祐道:“启禀陛下,根据各州府上报,目前全国各地屯民加起来,约以97万人,比起乾祐六年初,减少了四万余人。”
“两年的时间,就逃了四万多人?”刘承祐眉头微凝:“各地屯务职官,都在做什么!”
闻言,李涛道:“这还是在屯务官员加强管控的情况下!逃耕者,多为异乡农民,逃奔处,也多为其乡。各地官府,也多收容这些还乡者,编户齐民,发放土地,以增其户口,录为政绩!”
听李涛这么说,刘承祐也叹了口气,倒没生大气,只是幽幽说道:“如此,却也难怪!”
“陛下!”薛居正也开口了:“根据三司度支的职吏的计算,从乾祐五年开始,一直到今岁,可以明确的是,屯田岁入,正在逐年减少,并且一年比一年严重。各地屯民,多怀怨望,无心劳作,以致新垦之田亩都有荒废之象。”
“看来,屯田之事,是不得不解决了!”刘承祐说道,脸色倒还算平静:“然而,这可是涉及到上百万的屯民啊!”
“陛下!臣等以为,朝廷施政,自当兴利除弊!陛下继位之初,便罢前代之‘营田务’,以其累民。而今,全国屯田,弊端已现,生民苦之,以陛下圣明之德,爱民之心,该当除弊以布泽于民!臣等以为,‘屯务’应当革新!”李涛开口,进言之中夹杂着恭维。
看着二人,刘承祐说:“屯田若撤,朝廷当少一大笔进项啊!”
“如不除弊,恐生动乱!这两年,屯民之乱,值得朝廷警惕!”李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