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逸霄和司空启明从来没有听说过尹红衣的身世。如今,听到尹红衣对公冶成说的这番话,才知道,尹红衣原来是因为公冶成设下的一个骗局,而降生在这人世上的。
尹红衣话如刀锋,迫得公冶成哑口无言。她面带讽刺之意,道:“只可惜,公冶前辈机关算尽,却没有防备隔墙有耳。你和那位新夫人在产房门外的话,一字不落地被令公子听了个正着。你还没来得及将孩子抱走,令公子便遵从母命,抱起妹妹,逃出了家院,逛奔了一日一夜,终于昏倒在地,人事不知。若不是有高人相救,这可怜的兄妹便要横尸山谷,成为虎狼之食了。”
公冶成被说得满脸愧色。他实在没有想到,尹红衣脸后面这些事情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那之后不几天,你们的娘便香消玉损了。她产子后身体虚弱,又是不吃不喝,撑了还不到两日。我心中愧疚,四处打探你们兄妹的消息。终于在六年前,皓儿成名之时,找到了他。可是,他虽然随我回到华山,却独居落雁峰,对我这个父亲不理不睬……”
“哥哥自幼性情孤傲。你若不是以帮他寻找我的下落相诱,他又怎能跟你去华山?”尹红衣似看透了公冶成的心思,“我与母亲长得有三分想象,又跟她一样,喜欢穿红衣。你在少林寺内就已经认出了我。但你还是选择明哲保身,置我的生死于不顾。如今才来认我这个女儿,不嫌太晚了吗?”
公冶成依然在找理由辩解:“红衣,那时,我只是不了解你的为人,才……”
“嗖”一声,一个人如一片鸿毛一般,飘落在了尹红衣身旁,正是司空启明。他淡淡对公冶成道:“时候不早了,公冶前辈该回去休息了。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晚辈就不送了。”这话说得虽然客气,却明显是下了逐客令。
公冶成见司空启明此时出现,心中一惊,不知方才的对话,被他听去了几成。定了定神儿,才对司空启明抱拳道:“那老夫便告辞了。”
等到公冶成走得不见了踪影,尹红衣身子晃了两晃,才倒进了司空启明怀里,无力地喃喃道:“我错了吗?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应该与他相认吗?”
司空启明摇头道:“他虽然是你的父亲,却害死了你的母亲。认不认随你,没人会说你的不是。”说着,司空启明向方才跃下的树枝上望去。墨逸霄已经不在了。
司空启明扶着尹红衣走到了一旁的一颗树下。他倚树坐下,拉着尹红衣靠在他怀里。在他眼里,尹红衣是个倔强而独立的女孩子。她有时任性,有时蛮横,有时不听劝告,一意孤行。但她却从来不曾在人前示弱。如今,她却似一丝力气都没有般靠在他怀里,像一只温顺的猫。
许久,尹红衣低声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司空启明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慵懒:“你想说的自然会告诉我。你不想说的,我绝不问。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出来。我会认真听。”
尹红衣道:“我……我和华山掌门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司空启明道:“关于你身世的,好像都听到了。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什么都记得,为什么不早点离开弑神帮?”
尹红衣轻轻叹了口气,又沉吟了一阵,道:“就算离开弑神帮,我又能去哪里?弑神帮对待叛徒的方式,你也知道,我就算回到哥哥身边,也不过是拖累他而已。我不到六岁就被抓去进行特别的训练,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到弑神帮后,义父对我又是极好的。他有时虽然对我极其严厉,可平日里衣食住行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我在弑神帮的日子,便如公主一般。你说他接卸狡诈也好,别有居心也好。他对我的养育之恩却是真真切切的。这世上,除了哥哥,便数义父对我最好了。”
司空启明笑道:“你这么说,岂不是在暗指我对你,没有你义父和哥哥好了?”
“我……我为了你连义父的养育之恩都不顾了,你还没来由的,这样奚落我?”
司空启明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尹红衣居然当真了。见她眼圈微微发红,眉间略带嗔怒之色,忙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怎的今天连句玩笑都开不起?”说着,便凑过去,在尹红衣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你!”一个字出口,尹红衣羞得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气这登徒子对自己轻薄,可抬头看到他脸上那阳光般的笑容,那些埋怨、斥责的话语,立时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心中只剩下了甜蜜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