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轩胸中气血不畅,一阵阵恶心欲呕。喝过参汤,肠胃暖气流动,这才有了些食欲。喝了两碗粥,颇感困意。子衿没有多说,便让他继续睡下了。
一连三日,子衿都按时送来参汤和饭菜。开始时,饭菜十分清淡。随着墨雨轩身体的好转,饭菜也变得丰富起来。
子衿每日坐在溪旁的大石之上弹琴。琴声清幽,在茅屋中亦可闻得。古琴音色空幽凄迷,由子衿手中奏出,更显幽怨伤感。墨雨轩在院中选了一根青竹,坐成洞箫,以箫声与古琴相和。箫身悠扬,奏出的曲调婉转哀怨,却已消去琴声中的孤苦之意。
两人说话不多,心意却颇为相通。琴箫合奏之时,子衿常是一笑嫣然,眼中的幽怨尽去。子衿不常笑,就算是笑时,也带着三分凄苦,二分幽怨。望着子衿那秋水流波般的笑容,墨雨轩心下也是欢喜莫名。
三日后,墨雨轩身体已无碍。这一日,日过当午,子衿依然未到。墨雨轩颇感寂寥,闲来无事,便从桌几案旁的瓷瓶中取出一卷空白画轴,磨墨提笔,微自沉吟。想起子衿溪畔奏琴的倩影,笔走轻灵,刷刷点点。不到一个时辰,一幅美人奏琴图便跃然纸上。山清水秀,美人背影婀娜,长发垂地。
将笔架在笔架上,墨雨轩捧起画卷,左右端详,甚为满意。忽觉身后有异响,扭头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子衿已到了他身后。他专心作画,没有留意身旁动静,待想收起卷轴,却被子衿抢了过去。
墨雨轩心觉歉然,忙道:“在下唐突佳人,姑娘莫怪。”
子衿将画轴取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道:“我……我弹琴时的背影,是这般好看吗?”
墨雨轩道:“姑娘弹琴时的风姿,便如九天玄女飘落凡尘。在下拙笔,又岂绘得出姑娘神韵之万一?”
子衿双颊微红,眼中流露出笑意,轻嗔道:“看你的样子像个彬彬君子,怎的说起话来也不羞?”
子衿一向成熟稳重,举止端庄,加之眸光深邃,不苟言笑。单从性子来看,实难看出她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墨雨轩在木屋中住了数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子衿露出寻常女儿家的娇羞之态,不禁心神微荡,但眼光随即落在了子衿右手中握着的一把剑上。那把剑并无剑鞘,剑刃光华内敛,宽仅一寸有余。剑柄上刻有半个阴阳鱼。这剑的形状虽然古怪,却可让人一眼看出,是把切金断玉的宝器。
子衿见墨雨轩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才发现手中的剑还没放下。再想藏,却已来不及了。哪知,墨雨轩的目光在剑身上徘徊了两眼,微露欣赏之意,便即移开目光,从子衿手里接过了画轴,什么都没有都没说。
“你……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子衿的话声带着犹疑。她明明见到墨雨轩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长剑,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之意,却硬是什么都没有问。如此一来,反而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
墨雨轩摇头道:“在下曾答应过姑娘,不便问的,便不问。姑娘想说,在下又何需问?”
子衿一时语塞,微微蹙眉,轻叹一声,道,“我知道公子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但你嘴上不问,心中也必定要猜疑。任你这般胡思乱想下去,恐怕比我说出真相还要不堪。”
墨雨轩心下好笑:你不想说的,便不让我问。我当真不问,你又觉得我在胡思乱想。就算,我没有胡思乱想,你也要胡思乱想,认为我在胡思乱想。我早已识得,这把剑便是两仪双剑中的那把阴魄。这又怎能说是胡思乱想?当下,只有无奈道:“嘴上不问,心中乱猜,岂不是成了伪君子?姑娘将在下想成那中人,可就把在下看得太轻了。”
“公子莫要见过,我……我怎会有看轻公子的意思?我是……我是……”子衿心下着急,说了两个“我是”后面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墨雨轩接口道:“姑娘的意思是,在下以后有话要问,便可问出口?”
心慌意乱中,子衿点了点头,凝思片刻却又摇了摇头。